出得溝來仍是起起伏伏的盤山沙石路，路面只比車身稍寬一點，因處于群山環抱中，環顧四周漆黑一片，雖開著遠光燈，但仍只能照亮前方一小塊，這一小塊上下漂浮的光斑盯的時間長了宛如置身夢境般不真實。在一處懸崖邊，“猛男”停住車用手持探照燈往黑區區的對面一照，哇！高聳并布滿大小裂縫的光禿巖壁猛然出現在面前，在晃動的燈影里，青面獠牙的如兇神惡煞般讓人不由倒吸一口冷氣，膽小的人這一幕估計能記住一輩子！這若不是夜行此處，豈能有這般享受啊！黑夜對越野活動的調劑 真是無處不在、妙不可言！但安全方面亦大打折扣，比如拐胳膊肘彎的時候，20原車燈光只能照前方，所以必須慢行借散射光細心察看路的走向，此時如果增加兩盞能向左右照射的遠光燈便可解決大問題了。這麻煩在后來回京的白河堡及永寧段的盤山公路上也頗為明顯，因為那里路雖好，但車速快。

　　十一點，我們抵東卯鎮，山路結束，然全體仍意猶未盡，當下一致通過：取消打尖，分發糧草，連夜繼續行軍，目標 200多公里處的壩上圍場。由于過份興奮，對平時不怎么沾的松花蛋，“猛男”遞過來是我竟剝皮一口囫圇吞進肚里，為了補充能量，身在野外顧不得許多啦，頗有點壯士遠征前的豪邁與大義凜然。事后證明，這有可能消耗了更多的能量，因為第二天一早，從不瀉肚的我莫明其妙地大瀉兩次純水質——這流失了多少營養！

　　山下是頗為平坦和舒展的沙石路，四哥前邊的四十公里時速放馬奔跑，我倆在后面微揚的塵土中緊緊跟隨。四哥興之所至，將車交給了剛取得駕照的兒子嵇晨操駕，也跑的像模像樣，只是不知此時四哥是在閉目小憩，還是在鎮定指導，但輕松和流暢已在三個車廂內漫開。誰能料想，二十分鐘之后我們遭遇到了重創。在三車剛剛超過我們遇到的第一輛車，一輛重載大貨車后，燈影里見頭車已停于路當中，恍惚中見其左前輪如靠放在墻角的鍋蓋，向左外側傾斜著，車輪整個一個內傾變外傾，前束變后束，而且外傾和后束的量極其的大，再往車后一瞧明白了：路的正中存留一條深一米真徑七八米的舊河溝大坑，路在坑前左轉繞坑通過，但坑前有一微隆小坡，這致命的小坡擋住了嵇晨的燈光，當到達坡頂發現大坑時轉彎已晚。據“猛男”目擊，只見其車飛躍而起跌入坑中，在往坑外沖時左前輪被稍陡的坑壁撕裂開，好在人無大礙，看來四哥并沒松懈！

　　靠邊詳察，前車軸套及剎車分泵支架斷裂，裝備齊全的四哥車上無此備件，分泵支架京城也就幾家才有。此時是2002年大年初四晚11點45分，多數人正在家其樂融融，而我等置身地名不詳，手機信號全無，氣溫至少零下10度的荒郊野外；但工具、糧草、油料、飲水齊備，信心、勇氣、主意齊備。“猛男”主動請纓連夜趕往數十公里外的赤城縣內采購軸套，他的車快，又有夫人坐鎮，年輕力壯又智勇雙全，此重任非他莫屬。我們三人在四哥20車怠速的微振中期待著“猛男”平安順利歸來，雖然一直開著暖風，緊裹兩件棉衣躺在后座上的我仍不時感到絲絲塞外寒氣。不知過了多久，朦朧中見窗外白花花的似乎天亮，起身定晴看是車燈。——靠！勇士回來了，但結果令人失望：聯系北京所有人的手機均已關機；轉遍赤城小縣不是無人盯班就是無此配件。此時是初五凌晨三點，于是決定先各自回車內小憩儲備精力，待天亮再趕赴80公里的延慶尋覓。當夜無話。

　　不到八點，薄云后的日頭已經爬得老高，“猛男”打點好行裝攜夫人開始第二次遠征，這時我才發現我們的車就停在人家村頭，不時有純樸的村民過來看看我們的壞車并致以輕松的問候。村里裊裊的升起幾縷炊煙，在半空中擴散開一層薄薄的如輕紗般的霧靄，靜靜地懸停住；幾聲清脆的二踢腳引起遠山一串串環繞的回響，不絕于耳；幾聲雄雞亢奮的啼鳴，夾幾聲虛張聲勢的犬吠，勾畫得節日的山村格外地寧靜、安詳、和睦、喜興。街上幾乎沒人走動，家家院門上掛著紅通通的大小燈籠，貼著嶄新的對聯兒，有的還在院門框上貼上精巧的紅通通的剪紙；一頭大母豬領著七八只小豬在路旁的碎谷堆里漫不經心地與一群羽毛格外豐滿的母雞共進早點；樹下栓著的耕牛悠閑地甩著細小的尾巴嚼著腳下似乎永遠嚼不完的玉米秸桿……。多么感人的一幅圖景！我的耳畔仿佛響起那喜洋洋的小提琴曲——新春樂！

　　半天時光一晃過去，“猛男”一去音訊全無。一點半的時候四哥沉不住氣了：“鄭寧，你趕快沿那條去延慶的路找找云飛，走時我忘了囑咐他補好備胎了，要是沒事，云飛這鐘點該回來了。”得令之后輪到我油然而生奔赴沙場的壯士豪情了，揣好四哥的寶貝地圖，抖擻精神，朝著無人無車的無盡路沖去，心里悄悄地哼著：再見吧媽媽，軍號已吹響……

　　不出四哥所料，車行30分鐘迎面碰上打車往回趕路送配件且滿臉灰土的“猛男”。他的車胎果然壞在那段沙石路上，他說當時一路上沒見到一輛車，急得哭的心都有了，怎么辦啊？我們的“猛男”絕對是好樣兒的，只見他咬緊牙關，生生地用輪轱跑完5公里到達柏油路。望著他的那只鋼絲外露千瘡百孔如漁網般破爛的輪胎時，不禁深深地對他肅然起敬。什么叫勇敢？迎著槍林彈雨往前沖！不顧懸崖陡壁往下跳！不管輪胎有氣沒氣往前開！！——為的是無私無畏地幫助朋友！這是什么？這是越野者的品質，是所有高尚的人的品質！由這些人組成的團體肯定能夠無往不勝。

　　有了配件，四哥三下五除二將車搞定，但剎車盤支架沒有買到，所以前剎車沒有，只有后邊一半剎車，而且轉向節叉也已變形無法調整，前輪后束嚴重，行駛時橫向磨損巨大，吱吱響也不敢跑快，只能用30公里的速度小心翼翼地往家趕。此時是大年初五17點30分。在柏油路旁“猛男”也已補好胎。經白河堡、永寧至昌平，仍是來時的隊形來時的人，但頭車傷勢不輕。當行駛到永寧山區的盤山道上時，我見到山下昌平以及遙遠的市區萬家燈火，心頭涌起一股見到久別親人般的暖流——不說是凱旋歸來，但至少我們差不多是完整地開回來了，在這20幾個小時中，我們體會到了探路的艱辛；我們體會到了孤獨、絕望、無助和寒冷，而我們用勇氣和毅力戰勝了它。我深深地為我們幾個人以及背后全體越野者們的無私無畏、拼搏進取精神而感動、自豪！這經歷不僅難忘，我將永遠銘記于心，在困難面前它將釋放出無盡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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